何处山逢雨

有些沙雕人总有写正剧向的心……

【启书】找到那个陈书婷

  “安欣,你能不能最后帮我一个忙……你能不能救救她……”

  

  *时间线2015-2021,这个时间段写启书那一看就是有私设,唯一没有修改的是高启强被抓的结局。感谢安警官百忙之中赶来客串~

  *不是专家,可能对疾病有浪漫主义化和非现实化

  *倒叙倒叙倒叙,又是双线并行但不像之前那篇那么乱。一发完,结局没狠下心,字数9k+

  *是百粉的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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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1年,高启强入狱,即将执行死刑前一天

  按例说这时候的罪犯已不见人,但他指名道姓要见安欣。现在安欣的名头,在京海可谓相当当:都知道他和高启强斗了一辈子,一腔赤忱算是把奸猾打倒了。

  众人劝他不必去;高启强已无法翻身,就怕他逼急了鱼死网破。安欣心软,觉得人之将死其言也善,况且高启强要见自己必事出有因,二十年来两方势力的纠缠,外人总是不会知晓那么清楚的。

  所以他终究还是去了。

  去了果真吓一跳。进了里边的高启强完全成了老人的样子,头发花白得和自己不相上下,不知是不是瘦了,面皮垂得严重,一双眼睛看不出神采,就怕是布满血丝的红。

  但真正吓到他的,倒不是这人蜷缩佝偻,叫人认不出这位老对手的样子,而是他开口的话。

  ……

  “……我现在是应该死了,但是她还不该。安欣,你能不能最后帮我一个忙……

  “你能不能救救她……”

  安欣愣在当场。

  “你刚才说,陈书婷在哪儿?”

 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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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5年,陈书婷车祸后第三天

  这两天的时间流动得格外慢,一分一秒都像是永恒,还老有锥子扎自己的心,日子算是真的过不下去。但是他的使命还没完,陈书婷的死他不信是意外,他还得查,还得去拼,他得还她一个交代。

  只是怎么倏忽间隙,这就两天过去了。好像针扎的疼也留不住人们的回忆,所有人都往前看,往前走,走不过去的人,就被时间推着冲淡。明天,明天,他要去见蒋天。这太险,但也太值。只有对着蒋天的心脏扣动扳机……

  “值什么值,你怎么越长越回去了?”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传出,高启强猛抬头,下巴已经完全合不上。

  面前的人逆着光走来,双臂交叉,他看不清脸部,却仍有辨识度极高的轮廓与气质。等那阵强光晃过,她的眉眼与红唇都显现出来,高启强熟悉至极,也深觉美得不可方物。

  陈书婷倚在门边,见自己吸引了他的目光,得意地回一个微笑,之后就悄悄观察了门外的情况,确定没人看见自己赶紧带上门。

  “书,书婷……?”高启强人傻在原地,屁股都没法从凳子上挪起来了,却仍手脚并用地撑着站起,“你,你回来看我?”

  陈书婷嫌弃地往他的肩上甩手,颇有想给他一巴掌的味道:“喂喂喂,你咒我呢?看清楚了,我能有什么事?你这种位子上,还信鬼神,那也不怕冤有头债有主,晚上被刀下亡魂缠啊?”

  “要是是你,那缠就缠了……”高启强喃喃着,突然发现这句也不甚吉利,一看陈书婷脸色果然又不美妙,慌忙改回口,“好了老婆,我不说了。……不过到底是怎么回事?我明明……”

  陈书婷扶额叹气:“事出突然,我没办法跟你商量。我去追晓晨的事,想必唐小虎已经一五一十给你交代完了,我就不赘述。”她的语气颇有对他和龙虎兄弟沆瀣一气的无奈和无语,高启强只能陪笑——毕竟他也知道,陈书婷让小虎追去找他,本意就是想瞒过晓晨这件事的。

  “但这件事,除了我们几个,哪里还有别人知道?我也但愿只是意外,可既然蒋天曾经那么威胁过你,那还是谨慎为上。所以关于我,你别对任何人说……”

  “蒋天!”高启强高叫着,“我明天绝对让他血溅……”

  陈书婷轻抚上他的肩。高启强一噎,脾气算是被压了下去。

  “高启强,给他一点厉害瞧瞧,我不反对,但是切记不可闹出人命来。蒋天现在的位子,可不是随便动的。你这么大个人了,怎么也跟晓晨一样二愣二愣的?我才劝完晓晨,现在还要来哄你吗?”

  高启强抿唇,不置可否。

  ……那就改卸他一条腿吧。

 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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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1年,行刑前20小时

  “师父,找了,没人。”

  安欣已经很久没有带新徒弟了。他早就被调离一线,最近才调回来;陆寒的事也成了他的心结,不是那么好解开的。这个新人资质很一般,但是也是个上边有点关系但挺希望自立门户的愣头青。安欣一下子就在他身上看见自己,一点头就同意了。

  高家的资产早就被查封,陈书婷当然不会在那个装扮得光鲜亮丽的罪恶巢穴。高启强说她被自己“藏在家里”,安欣就知道这一趟必定白跑。小徒弟却不信,坚信这个黑 社会头子说不定在家里悄悄挖了个地下宫殿,搞得像在拍谍战片。

  “摸到密道没有啊?现在你死心了吧?”安欣开着玩笑。

  “不过……这回进去看了一眼,高启强在陈书婷假死的事上好像确实是没有说谎。特别是主卧,格子里有不少使用过的化妆品、佩饰等等,虽然都落灰了,但我们同行的女警说,很多都是16、17年才新出的款。最后几年,高家的房子连亲近的龙虎兄弟都少来,和高启强住在一起的就只有他名义上的一双儿女……”

  见这孩子显然有别的想法欲言又止,安欣鼓励他开口:“想说什么就说。”

  “师父,陈书婷也犯了不少事吧?你说,是不是听见高启强落网了,她已经跑了啊?”

  “陈书婷不是傻子,她很多事情都和自己撇得清清楚楚,除非高启强开口指认她,不然我们还真没法抓她。”安欣转过脸去看这个小刑警,“高启强指认她的可能性……你自己说,有没有半点。”

  “陈书婷是不可能跑的。但是既然她没死,却再怎么也不会这个时候还不露面。这就是我所害怕的。高启强开口就是让我救她。为什么是?”

  “所以,我们应该……?”

  “再问他。问高启强,陈书婷究竟在哪儿。”

 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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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7年,情侣大街项目完工

  “婷婷……我想带你去看看……”

  陈书婷轻轻擦掉不小心涂出了口红,笑了。

  “你真敢带着我出门啊?这个项目,你还是借着我的命,才有名义拿到的。我们两个大摇大摆地走出去,不太好吧?”

  高启强撇撇嘴。

  “没事,装扮严实一点。咱家在京海的脸还是有那么大,他们估计最多当我寻了个新欢……”

  “新欢?老公,你的新欢,就是我这么半老徐娘的样子啊?”陈书婷仍笑着看他,语气间软了半个度,叫人不怜惜都难。

  高启强不自觉伸手去抱她,轻柔而温和,嘴唇凑到她的耳边,正扫到卷而齐肩的后尾。

  “从来只有我配不上你的,你胡思乱想什么呢。”

  陈书婷打了他摸向腰际的手,又挥动手指,让金灿灿的对戒在空中晃过一道闪光:“那你这个怎么解释?玩玩儿,都结婚了?你不说好要为我守身如玉的?”

  高启强看着那枚戒指,心间荡起异样的怀恋,再觉已是挪不开眼,只得轻笑,附身去找她的唇。

  “别闹了,走吧。”一吻方止,陈书婷轻轻摸了摸他的脸颊,“我突然想起来,我一直留在这里也不是个事儿;高家毕竟还是有人进进出出,我也怕突然被人撞见。这次正好带我去情侣大街,我留在你老房子里好了。”

  “那地方……很久没收拾了,又破又小,我怕你住不惯。”

  “担心我做什么。高启强,我也不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,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。”

  高启强也笑,手却鬼使神差地拉开床头柜抽屉,嘴唇的勾起没有落下,眼神却又暗淡了几分。

 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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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1年,行刑前16小时

  “老房子也没有。”小刑警挠着头,似乎总觉得是自己找得不够仔细,才错失这个线索,“不过师父你看,高家没钱的时候就会房屋改造了。那么小个地方,生生加出个二楼来;高家宅那么大,后面还有那么大一片地,挖条密道造个密室什么的,真的有可能……”

  “你还纠结这个呢?”安欣无语。

  “好好好,就算不纠结了吧;可是老房子我们也找了,还能有哪个地方呢?”

  安欣沉默不语。他们站在靠外的位置,高启强看不见也听不见,最是安全。

  “……你去老房子里找的时候,有没有发现类似的线索?”

  “线索肯定有,还挺多的。首先是指导组来的时候,师父您也不提过吗,说那房子没人住,但永远干干净净的。当时您说是有人打扫,现在看来,就是陈书婷。然后问了情侣大街那个片区的人,高启强大概从17年末开始就频繁往那边走,估计也是去见她的。但是好像也就去了两年,之后又成了过年才回去……”

  “那有人见到过陈书婷吗?”

  “……没问出来。陈书婷不是那边长大的,确实没什么熟人。高启强早年估计是觉得在她面前丢脸,也没有把陈书婷带回去过;等他们结婚的时候,新家已经装扮好了,是直接搬过去住的。估计那边的人就算见过一两面,也给忘了。倒是高启强,去屋子前必会去菜场买菜,很多商贩倒是对他有印象。”

  安欣眉头一皱。

  “这个高启强,都到这份上了还跟我玩猜谜?到底是犟这口气重要还是他老婆命重要啊?”

  “那师父,现在怎么办啊?”

  “再问,旁敲侧击地问。比如问他老婆的身体健康状况,是否有被非法监禁可能,是否遭受人身伤害。不这么问,怕是他一辈子憋不出来个屁。真是糟心透了,怎么跟挤牙膏似的……”

 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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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9年,强盛名下养老院项目正式落成

  陈书婷住进去之后,高启强就习惯了眼镜。陈书婷对此没什么评价,只是因为最近小兰终于被医学摧残到戴上了眼镜,她便笑高家三兄妹居然都成了“知识分子”。

  “现在高家的老一辈,就我不进步了呗。”

  高启强哪能让她这么说自己,当然是柔声在劝;说自己这哪是进步啊,其实戴不戴对看东西倒没什么大问题,不过是眼镜比墨镜低调,又能同墨镜一样遮人眼光。高启强自己也没想到,一辈子千夫所指管了,自己的地位爱与恨都不必避讳,到老来却生怕旁人从自己目光里看出些什么。

  自从陈书婷住回老房子,高启强就一直在催这个项目。情侣大街虽然是自己的地盘,但人多眼杂,他根本不放心。所以项目一落成,他就顶着剪彩仪式上还没拍干净的碎屑,来找陈书婷;到了家楼下才想起,怎么把这个开车的小弟也给带来了自己最大的秘密。

  去往养老院的路上比较沉默。两口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聊,前面小弟的眼神满是害怕,汗都快浸透衬衫,高启强看他的样子便知这人已不可留。陈书婷装看不见,指着高启强身上的彩屑看他摘去,笑着说高启强竟真给了她造了梦寐的安稳生活。

  “是我让你受苦啦。”高启强缓缓闭眼,栖在靠背上感慨,“以前不甚明白,现在还是觉得安稳好啊。等再过几年,我把摊子都给瑶瑶,我就退休,和你一起住进来。样式都是按照咱家的构造修的,就怕你住不惯。婷婷,你到了这边,我才真的放心了……平时也能借着看看其他老人,过来找你。”

  “该说不说啊,我们也算得上老人了。”陈书婷摇头苦笑。高启强定定地看她,恍惚间出神。

  “有时候我也在想,等你老了以后,我们俩会是什么样子。”

  陈书婷安慰似的捏捏他的掌心,仿佛看穿了他内心的不安与烦躁。

  目的地到了,司机已是牙齿都在发抖,咯咯咯地响,吵得高启强皱眉。他抚上陈书婷的肩,仍像十多年前一样安慰着:“你先进去等我。”

  ……

  站在楼梯上,陈书婷俯看着他,场景已经不可以再熟悉,陈书婷周身却没了以往的愤怒,高启强也没了以往的惶恐。她的无奈,他的平静之下,说的话也轻飘飘,没什么重力,落不下来。

  “你杀人啦?”

  高启强点点头,眼神中的希冀全数散去,没再敢看她。

  “我去做饭。”

  温水冲刷着他粗粝粗粝的手,他洗去虎口最后一丝枪药的气味。

 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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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1年,行刑前10小时

  熬了个大夜,就算是小年轻也不太吃得消。安欣还在和高启强耗着,两个人吹胡子瞪眼,眼睛里的血丝一个比一个吓人,却没哪个肯先认输。

  “师父,养老院也找了……地方又偏,地盘又大,真找得累死了。那个照着高家修的房子是找到了,有生活痕迹,但也没人啊。”

  安欣盯着高启强。

  “你也听到了。高启强,不是我们不尽心,是你不配合。你命也不长了,还想把我们当猴耍?如果你现在再不说,我真没法保证陈书婷的安全。”

  高启强还是瞪着他。

  “我在京海逍遥了也有二十年,你们这些个话术,我别说一万也听过一千。你们从我这里能救回来的人质,就不到一半吧?还保证安全……”

  他嗤笑。

  “……这话,你自己会信啊?”

  “你要是说了,还有成功的可能性;你要是不说,和害死她有什么区别?”

  高启强手脚的铁链一铮,二人本以为他要发怒,但没想到是泪下来。

  “的确是我害的。救不了……”他淡淡地说,“救不了啊……”

 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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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1年,指导组入驻京海

  “听说上边又有人下来了,你最近注意点。”

  陈书婷倚在楼梯扶手上看他,嘱咐得语重心长。

  “我当然有分寸,你不用操心。”高启强嘴里哼着小曲儿,手上砍瓜切菜的动作也不停,“就是小龙小虎,该敲打了;……”

  陈书婷走到他身后,仍像年轻时候一样去搂他的腰。

  “晓晨又给你找麻烦啦?你不说我也能猜到。这种事情,不必瞒我。”

  高启强手中动作一顿,终究是叹一口气。他附身去看书婷的手指,正好晃过那抹无名指的亮色,于是苦涩地勾唇。

  “晓晨的事情,你别担心。不管他把我当不当亲爸,我一直当他是我俩的亲儿子。”

  “我就是怕他太年轻,脱不了我这层关系……日后如果我出了什么差错,他的路怎么走啊?”

  陈书婷没有立即开口,而是又把他搂紧了几分。

  “指导组也不是第一回下来了,你怕什么?以前你不怕京海风浪大,现在怎么还胆小起来啦?”

  “老了,就不如年轻时的胆子了。”高启强目视前方,不知是不是透过了厚厚的墙砖,看到了层层叠叠的远山,“得到了太多,也失去得太多。人世间的羁绊变重了,一举一动就都是桎梏,生怕又有什么被夺走了。”

  他仍望着心中的远山。

  “……我当年,还是应该听你的。收手。”

  晃神了一瞬,刀尖便一偏,拇指上多了不深不浅一道口子。高启强默默放好刀,准备去找一张创口贴,却突然双腿一软,兀自蜷在厨房地板,抱头痛哭。

  头顶是升腾的热气,膝下是冰凉的瓷砖;他要是再不关火,汤就要撒了。

 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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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1年,行刑前6小时

  安欣在和他聊天。

  本来两个都是仇家,二十年不算是知根知底也算交情到位,开口应该是没什么可聊的了。可是他们居然有一搭没一搭的就聊开来,隔了一道铁窗,却像两个把酒言欢的朋友。

  安欣是不会跟高启强做朋友的。高启强也不会。只是有些过往的事,二人身边的知情者都已离别死散,最终只剩下对面的那个“熟人”。想聊一聊过往,只是一种无言的倾吐与感慨;想排解内心的忧愁,就不要在倾吐对象上要求太多。

  高启强讲当年如何阴差阳错,安欣才是给他强盛输送培养“人才”的大教头;安欣讲我就没那么幸运了,身边的人都为了斗你斗得差不多干净啦。眼看着聊着聊着又得是剑拔弩张,安欣便去聊孟钰,高启强也去聊陈书婷;二位男士总算是在谈恋爱的方面找到点共同点,说起来一个比一个羞窘,到最后就只剩意味不明地相视而笑。

  安欣说,我还梦见过我们四个坐一块儿吃火锅,就在你家那个小房子。孟钰和我要有小孩儿了,我们还举杯庆祝22年呢。

  高启强说,我家那房子你还嫌小?你小子不会想去住故宫吧!

  二人突然都是一愣。

  原来即使是想象,他们的世界也已经界限分明,聊不到同一个话题了。安欣只当那高启强还是在旧厂街,高启强却舍不得后花园里的游艇码头。

 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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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1年,唐小龙被捕入狱

  唐小虎此番是好意,既然是好意,那他高启强就会听。听了也不一定会执行,但听一听总无妨。

  “老板,最近形式也很不好,我把他找来,是觉得他能有法子……我哥已经进去了,他那边嘴严,这你能放下心;其他方面,我们还是让专业人士来……”

  高启强看着那个瘦瘦高高的律师,打个领带,西装体体面面,倒是行业内中规中矩的模样,没什么不满意的。眉眼与神色有点年轻,总觉得飘忽,可见是年轻又有了本事,心气必定高,这他不喜欢。强盛的法务他已多年不管:他手下肯定没养闲人,集团走了那么多年没出事,这人有能力被引荐给自己,必定佼佼。所以他只且听,其余的容后再说。

  高启强小口啜饮着茶水。

  可惜,可惜。

  “如果可以找人出具一份精神鉴定报告……”

  高启强手腕一抖,紫砂器就摔到地上,茶水溅了满地。锃亮的皮鞋躲闪着跳开,主人明显局促地慌了神。

  唐小虎果然是天生察言观色一把好手,训斥跟着茶杯应声落地:

  “上来就骂我们老板精神病,你是不是不想活了!……滚出去!”

  随着门关上,话语又顷刻之间变得讨好和弱势:“强哥,下边人年轻不会说话,我找几个人收拾……”

  “做了吧。”

  唐小虎哑然。

  “可是哥,这也是个好苗子……嘴巴是不灵光,找人给缝上……”

  “做了。找底下信得过的兄弟,处理干净一点。……也别太干净,手指头剁下来给我,我要验,别想着偷放了。”

  唐小虎唯唯诺诺地退出,高启强又伸手拿一个新茶杯。氤氲的茶气中,有人轻轻靠过来。

  高启强叹息。

  “婷婷……我哪有你想那样,什么事也做不好。沏茶我门外,但不是完全不会的啊……

  “这地方可没那么安全,以后就不要出来了。”

 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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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1年,行刑前2小时

  安欣站起,骨头都要散架。到底是不如年轻时候,久坐腰背都受不了。他劈劈啪啪地活动筋骨,看高启强的眼神只剩神明般的悲悯。

  “看来你是真的不想救她。那就算了。”

  高启强埋着头,肩膀颤动着,也不知道是哭是笑。

  “我知道你套我话呢。能为了个不相干的人在我面前坐那么久,你可真是个好警察。”

  安欣淡淡一笑:“我一直都是。”

  “况且,陈书婷也不算完全不相干的人;我从你手上救过她一命,所以这回也想救。只是这回,我原以为不一样。我原以为,你也是想救她的。”

  高启强抬头,好像是为了看他,又或者只是为了望天。

  “救,怎么不想救。”他说,“不想救,又怎么会找你来。不过思来想去……”

  他把背靠回铁制座椅。

  “……还是不救了。”

  安欣转身离去。

  “……等等!”

  安欣转回身。

  “去我和书婷的房间看看吧。就我们住得最久那一个。你的小徒弟去过,你还没去呢。床头柜里,帮我看看,她戒指还在不在。”

  安欣直直盯着他。

 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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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1年,高家举家前去烧香

  一家四人,高启强拜得最久,跪得最深。

  他跪在袅袅上升的香灰余烬,听主持一遍又一遍念诵经文。庙毕竟是菩萨在住,还是会比人的房屋要高。

  之前他重要的人离世,他总会想等着黄泉路上再见一面;就是见不上,到地府也能再团圆。信了佛以后,他却不想再见;他的香火钱未断,求的不是自己的善果:他已罪恶昭昭,再悔也不尽;他求得是逝者罪孽得销,能有个好轮回。

  轮回六道之中,以人间道为中心,因人心的善恶观念而随心所欲的去追求,造成报果。如人在日常守法实践持三戒以上者,可得六根整然的人身,五戒圆备者,即生大富大贵之家,长寿而扬名于世。修持五戒,加行十善业,即生天界。上述五戒加十善,乃生欲界天,再加修正观坐禅,证初禅至四禅,即生色界天。趋入四空定,即生无色界。但虽至非想非非想天,还是降伏业惑而已,无法脱离生死轮回,故古人说:三界无安,犹如火宅。如果人于日常生活中,虽有十善心布施,但带有名利好胜,即生阿修罗界。如果人于日常中,失去道德戒行,生起悭贪心,即堕饿鬼道界,生起瞋痴心,即堕畜生界,犯五逆十恶者,即堕地狱界。六道轮回的善恶报趣,尽在人心的一念,能趋于善,即上升天人界,起一念恶,即堕恶道,因果昭彰。

  他必于地狱界受恶果,只求不在此处再见至亲。

  陈书婷笑说,她再怎么,也得是得个畜牲道没跑。高启强看看她,说那只好求你我再不见了。

  高启强果然好一阵没见她的影。也不知道是为了那句话,还是为他花钱捅了自己和儿子。

 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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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1年,高启强执行枪决

  “你就专挑这个时候来。”

  高启强看到那抹靓丽熟悉的面孔,无奈而平静。

  “陈书婷”看着他,头一回没笑。

  “你没救我?”

  “抱歉。”

  陈书婷却苦笑。

  “是因为我不像?”

  “……算是。”

  “不是我不像。”她绕着他走动,灵巧地避过他手脚边拉扯的铁链,“高启强,你是太不信你自己啦。”

  铁门拉开,晃动得响。高启强被人拖着,手脚都是软的。

  “我当然不是你那个陈书婷。我是高启强变的陈书婷。高启强没觉得杀人是大罪过,这个陈书婷也不会觉得。高启强不会给陈书婷报忧,更不会说蒋天威胁过的事;高启强戒指不离手,所以陈书婷戴上了,但他把戒指从亡妻身上摘下,一直没能还给过她吧?”

  高启强苦笑:“我本以为只有我从一开始就知道。没想到你也知道。”

  “而且你不信,若是真的陈书婷,不怕。”

  高启强愣住。

  “什么不怕。”

  “能从香港跟着你回来,她便想得够清楚。你死了,她跟着,没什么好怕的。你啊,根本不必救我。”

  高启强张嘴,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
  她莞尔。

  “走吧。你忍我这个冒牌货也够久,不想去见见真的?”

 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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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1年,高启强执行枪决

  安欣看着那个男孩,多年倒是没长成个样子。终于被告知那个定罪的证据出自谁手,高晓晨哭得昏天黑地,说着“要是她爸真是我爸害死的,那她算没错”,或是“没想到能被录下来,不过我也认栽”,却终究是一句“我便知道那老头子再怎么也狠不下心害我”。

  “他再疯,毕竟还是养我这么多年。要真是攻击性疯子,我早就活不了了。”

  安欣一愣:“你知道……?”

  “哪个大老爷们儿,拿着女士化妆品就往脸上画啊?画就算了,艳得跟个鬼死的,吓得我和瑶瑶都不敢怎么回家了。后来找来姑姑,给他约了什么医生还开了不少药,后来是好一点……”

 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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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1年,高启强死刑第二天

  安欣带着手套,拿出了那枚光亮如新的戒指。它的主人已经去世多年,但显然有人时不时把玩,或只是小心捻起,怕压碎了梦。

  高启强当然不是想给他看这个。若真是拿一枚女士婚戒来刺激他这个老光棍儿,高启强未免也太恶趣味。他一面笑着摇头,一面推挤摸索那个抽屉,果然有一张报告单从夹缝里滑落。

  精神鉴定报告,他还是去做了。也对,有高启兰压着,他哪会不去。结果完全不出意料,毕竟这个那么看脸面的人也不会在一双儿女面前装疯卖傻。高启强给他这个,怕是真信了精神病是不负刑事责任的“免死金牌”,还指着安欣能为此愧疚一辈子?

  这两口子,真是死了都要拉点垫背的。

  他无奈一笑,眼神却飘忽到那个闪亮的物件。

  陈书婷的戒指。

  他突然好奇,这世间有些东西,人明明知道是假的,为什么还是会信?

  就像高启强和他的幻象,就像他死前仍去找陈书婷的安欣。

  也许是有执念的人才最懂执念。安欣自己的梦已经轰然崩塌,便想去修补一点别人的。

  他是找不到那个陈书婷的。

  高启强能不能找到,那要凭他的本事啦。

  

  fin.

  

碎碎念:

  最终还是没有狠下心啊……我想安欣也跟我一样狠不下心给他们盖棺定论,只留下一丝还能再见的希冀吧……

  感谢各位朋友的一路支持,感谢关注我的一百个小伙伴,被认可真的对我来说非常重要!

  最近好像启书的热度有点下滑啊,感觉好多太太都没再产粮或者宣布停更了……呜呜呜不要抛弃我这种还在坑里的可怜人啊!!!给刀子也行啊,给刀子我会哭着产糖啊呜呜呜呜

  最后。你的支持就是我更新的最大动力!!!


  

 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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